低人一等,叹他人生活

  我一度是很想呆在家中。
  寒暑假的时候,深眠醒来,或是是第一缕阳光,或许是雨后的清香,用不着开窗,透过的光隔不了,浸进的新阻不断。
  醒来最后到反山坡去转转,大门去年换的,原本是一个石框嵌着的木门,如今已经用水泥和砖砌起了围墙,装上了铁架门,还置了把大锁。说是偷盗猖獗,其实假如腐蚀掉的铁架也不一定比木头架子更结实。其实本来没有什么可隐藏的,如今无故的圈上了,也倒是引人注目了。
  门外原来是一条小道,走上十来米,便是祖坟。大大小小也有十好几座。四周缀着笼葱的竹林,枝枝交融,叶叶相通,只是隐隐地透下一些阳光来。不知从何处,可以流过一些微风,坐着坟左边的一块空坎上,闭目养神,也许还可以听见阳光打在竹叶上的声音。其实我家一度是四面环竹的,老人家嫌太暗太阴太潮了,砍断了屋后的一畦竹子。后来整个都掘了。于是明亮了许多。就着这隔屋的不到三米,便是竹,有些时候,竹枝都可以支到阳台上去的前些年我还在爬竹子,捅鸟窝。有时是个空巢,又又好不费力地放上去。有时候痛下鸟来,太小又养不活,真叹着可惜。

  如今不行了,竹子太多了,一年一年生,砍不止。何况这个太僻了,于是老人们商量一下,请来了推土机,先一烟看掉了祖坟到屋子旁的竹子,再推平坡石,把原来的小路踏宽,夯实。老人们很伟大地说:“算以后你们这些小子回这老宅来,直接把小车开刀屋头都行了!”推土砍竹那周我还上初中,学习。回家后看得一脸茫然,看着翻新的地,横截的地皮,隔裂的竹根,心中很伤恸,一声就不能言一语。其它(实)大了后我也没在去爬竹捅巢,每每回去便触景伤情。
  我揉着眼来到后地,那一片竹林腾出来的地如今用来栽上桃子柿子枇杷芭蕉枣树梨树,左右两边也还有着不大的橘园。在坡底有一块平地,如今拓广当成晒坝了。在其上,又是我也有些兴奋,这一片的水果,可以吃四季了。记得最深还是要吃橘子的事。难剥皮,大多数顺着橘瓣方向切四块,但这样切来,橘瓣向心的中点有些不好吃的东西,于是后来便不对齐切了,很甜很香。后来每年似乎都比以往结的少了,大抵是人懒了吧,虫害多了。于是老人们说:“还是多打着农药吧,虫大多了树会死的。”于是虫似乎少了许多,但大多数时我不想吃了,于是便上了市集,没东西吃了,开始抱怨家里。
  坝上我遥望四处,看着对面村最后的几个瓦房堆消失了,盖起了两层小楼,有时还觉得不体面。四面还贴上了瓷砖,就像没有心的菩萨镀上了金皮一样。造像者很是满意,这是我的金菩萨。有的缮了个大棚在顶上,说是以后平房顶上也可以不用担心受雨欺负了。有时老人家也告诉我,要好好读书,努力学习,找大钱,盖幢比他们好到哪里去的别墅,气死他们。后来发现我本不希望找大钱,只是为了找大钱,作有钱人女婿,原来与家人有如此不对味,发现居住着很辛苦。

  家中置了好些新家电,其实也拟定要多搞点家电,买一套煮蒸烤热食物的钢铁盒子,买些吹冷气吐口水的金属壳子,多搞几个大唱大跳的发光柜子,或许也还可以弄多些发热管子,多亮啊。农家里也是想着煮饭不用灶,洗衣不用手什么的生活。老人们说:“这些才叫享受。我们老了,才享受,他们小崽子们还在后面呢。”看着那些这些忽冷忽热的壳子,我突然感觉毛骨悚然。梦中某天我发现我们确乎死在了它们手上,我想逃。
  于是高中我到了个不小的城市读高中,心想着终于不用害怕老人们了,终于自由了。
  我到底想怎样生活呢?大抵心中想了不短的时间,灯红酒绿,还是晚火渔灯?是巨石钢阁,还是黄土垒间?是吃喝盈手,还是自力耕作?是腊月的暖房子,还是寒天的厚被子。……
  我有块怀表,不知是谁人传的,如今我只是偶尔看着它,因为有人说什么年代了,还用它?看,这诺基亚N8,新出的,老贵了,其实不多几个钱了。其实我在苦笑。
  于是,或许说我本来就有些疑惑。
  谁回答,心灵为什么这么累?解释一下,某些忧郁风调可以传遍世界?试说明,玫瑰花为什么无论阳光雨露都能开花,像盏红灯?

  老人们的话,有时顺风听着,有时不想触目伤心,一个人走在街市的路灯下,一个人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,街头到了街尾,孤独地。
  有天晚上我做了个梦,梦里,我在深山遇到一个老人,他自居是王维。于是在郁郁的丛林中,我不想出来了。不久,却见着伐木工人拿着电锯来了,说着,这些树木,老好了,整套家具什么的,不了的?我见了慌忙去制止,一个工人大惊,大喝:“这有棵会动的木头!”于是将电锯挥来……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流了血。梦醒来,我却不敢睁开眼。

文成:2010/12/19 21:20
誊写:2019/2/2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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